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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唱,古诗词的新乐境
更新时间: 2022/08/24 点击次数:

声诗润朱弦——中央民族乐团古典诗词合唱音乐会

       8月6日晚,指挥家吴灵芬率领国家大剧院合唱团带来的“古韵·诗律”古诗词作品音乐会拉开了国家大剧院2022八月合唱节的序幕。

       作为我国传统文化中的珍宝,古典诗词在创作之初大多可和乐吟诵或歌唱。国家大剧院2022八月合唱节以“诗乐年华”为主题,从8月6日至26日为听众奉上多场中国诗词合唱音乐会,带领听众领略以音乐形式表达的、蕴藏在古诗词中的思绪情感。在符合疫情防控要求前提下,本届八月合唱节的各场音乐会门票都几近售空。“古诗词合唱热”出现的同时,如何更好地为古诗词打造符合当代审美的新乐境,也成为大家颇为关注的话题。

       “满江红”合唱版超过20首

       “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宋代抗金将领岳飞词作《满江红·怒发冲冠》大概很多中国人都能随口吟出。八月合唱节首场音乐会上,吴灵芬率领国家大剧院合唱团深情唱出了这首《满江红》。此版本为作曲家郑志声留下的惟一一首合唱作品,且为交响乐版。他1937年回国,是第一位从巴黎音乐学院毕业后回国参加抗战的作曲家,不幸37岁时即染病去世。

       《满江红·怒发冲冠》一直为作曲家、合唱指挥所钟爱。艺术歌曲版、作曲家新创合唱版、合唱指挥改编版等层出不穷。在青年作曲家罗麦朔的记忆中,他所见过、听过的合唱版本不少于20个。

       青年指挥家王超简要分析了合唱界较为常见的几个《满江红》版本:作曲家陆在易根据古曲编配而成的《满江红》是目前流传较广的混声合唱版本,此版本兼具高艺术性与易传唱的特点,既受职业合唱团、高水平合唱团所青睐,也深受业余合唱团尤其是中老年合唱团的喜爱。“郑志声版《满江红》艺术性很高,但演唱难度也很大,谱子一开始还有大段钢琴演奏,这就让一般的合唱团退却了。”王超说。音乐家李抱忱改编的《满江红》,更多为男声合唱团演唱。此外,还有不少版本是一些作曲家为某些特定合唱团、合唱活动新创作的,或是合唱指挥临时根据合唱团演唱能力改编的。罗麦朔也谱写过一版《满江红》,他认为,古诗词的广泛传诵让它们成为作曲家所喜好的素材,其中脍炙人口的作品出现较多谱曲版本很常见。

       近年古诗词合唱热潮兴起,与大众对古诗词的熟悉与喜爱,以及近年国家对传统文化的大力提倡密不可分。《诗经》名篇《关雎》《蒹葭》,乐府诗《木兰辞》《孔雀东南飞》,唐诗《春夜喜雨》《静夜思》,宋词《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满江红·怒发冲冠》,元曲《天净沙·秋思》等大众熟悉的诗词名篇,最为作曲家、编创者青睐,被谱写了不同的音乐旋律,成为合唱音乐会竞相上演的曲目。

       除了脍炙人口的古诗词,不少青年作曲家开始选择与自己的乐思、灵感相吻合的诗词进行创作。8月20日,指挥家杨力执棒北京爱乐合唱团演出“金色童年”音乐会,登台八月合唱节。其中,青年作曲家潘行紫旻根据宋代词作家李清照《如梦令·常记溪亭日暮》创作的合唱作品在音乐会中唱响,这是第七届中国童声合唱节(2019)的委约作品,也是一首较新的古诗词合唱作品。潘行紫旻表示,他会选自己喜欢又适合作为歌词的诗词,“从我自己的风格角度出发,我比较看重两方面,一是诗歌本身的内容和意境,二是诗歌中的具体用词好不好写歌,好不好唱。前者是纯粹的自我喜好,后者是作为创作者从创作技法角度考虑的实际问题。”他表示,很多优秀的古诗词会有一些关键的字词在音乐创作时难以处理,他不得不遗憾地暂时放弃给这些诗词谱曲。《如梦令·常记溪亭日暮》这首词有意境、情节、画面感、情绪的变化,适合作为歌词。从技法上来说,作曲家要做的就是表达诗歌中的这些元素。“如‘误入藕花深处’一句,‘误入’说明这不是一蹴而就的过程,我会把‘误入深处’四个字提取出来,不停反复,逐渐让和声变得紧张,节奏密度加快,来展现词作者一点点误入到藕花深处时心情的变化。”近些年当代合唱新作品的创作不断涌现新风格,古诗词作品新作频出,潘行紫旻觉得,众多合唱团可以更多尝试新风格的演绎。

       创作呈多元化发展

       同样的古诗词文本,不同作曲家有不同的创作构想与乐思。上世纪八九十年代,创作者更多沿用民族调式、古曲风格对古诗词进行创作,近些年,创作呈现多元化发展态势。在传统与创新之间,不同年龄段的作曲家们都在进行着自己感兴趣的各种尝试。

       上海音乐学院教授、中国合唱协会创作委员会副主任徐坚强根据唐代诗人杜甫诗作《春夜喜雨》创作的同名合唱作品,是合唱舞台频繁上演的佳作。从1989年将《阳关三叠》改编为合唱,到2007年谱曲《春夜喜雨》,徐坚强创作的多首古诗词合唱作品呈现出传唱度高、艺术性强等特点。在他看来,古诗词是很好的文本载体,作曲家可以借助这个载体用音乐讲好“中国故事”。徐坚强创作前通常会完成两个工作:一是“读懂”,古诗词语言精炼、一字千金,读懂诗词内涵方可准确落笔;二是寻找到吻合的音乐语言,比如《春夜喜雨》的音乐风格愉悦,紧扣题中“喜”字,作曲家从唐代琵琶大曲中提取音乐语言,与原作唐诗的时代风格吻合、贴切。2014年,徐坚强以东晋诗人陶渊明《归园田居》创作的合唱作品《归园田居》被选为第九届中国音乐金钟奖合唱比赛规定曲目。比赛闭幕式舞台上,五百多人一同唱响这部作品时的震撼感觉,让徐坚强更坚定自己古诗词创作的原则:读懂文本、歌词,创作要接地气;在有新意的基础上,作品要有可听性、可演唱性。

       上世纪八十年代初,一盒由中央人民广播电台一位老编辑借出的邓丽君古诗词歌曲录音带,让作曲家戴于吾产生了“为古诗词谱曲的工作要抓紧”的紧迫感,“邓丽君的演唱动人细腻,磁带中的诗词作品质量却参差不齐,一首《明月几时有》采取分节歌式的结构,缺乏意境的渲染铺陈。”八十年代中期,戴于吾谱写的《唐诗五首》播出后反响不错。到2003年,15年间他陆续完成19首古诗词合唱作品。戴于吾为古诗词谱曲有几条原则:注重民族气质、民族情怀的音乐表达;注重音调与语调的结合;注重主旋律、副旋律的可唱性、可听性;努力用简洁的手法、不太艰深的技巧表现古诗词丰富多彩的内涵,便于多数业余合唱团能够掌握和演唱。

       而近些年来,青年作曲家的古诗词创作则更为注重表达内心对古诗词的感受。张士超创作的合唱套曲《潇湘八景》,以元代文人马致远的8首小令为音乐素材,乐、词、景融为一体。其中一首《潇湘夜雨》,为了用雨滴坠落表达情感,张士超最初写下的是节奏较快的版本,写成后总感觉不对,于是全部推翻重写。“我想起小时候,坐在房间里,看外面下雨,其实内心很平静,甚至有点开心,所以最后的版本是缓慢的。”张士超说,比起描绘古诗里的具体意境,他更希望自己的音乐可以探索人的内心世界并表达出来。

       潘行紫旻认为,在古诗词音乐创作中,不必刻意使用民族调式,只要能展现中国人的精神面貌,都可以归纳为广义上的中国风格。在《常记溪亭日暮》里,他没有刻意地用五声调式,这首词的文本内容和传达的清新婉约的意境,在他看来已经是非常中国化的元素。曲作者不管用什么音乐语言,只要可以把这种清新婉约的意境传递给合唱团和听众,就是一种“中国风”的体验。

       8月10日,歌唱家龚琳娜与作曲家老锣为听众带来“二十四节气古诗词合唱音乐会”,吸引了大批对这部分内容有浓厚兴趣的孩子与家长。德国音乐人老锣在中国生活多年,上世纪90年代在上海音乐学院学习过古琴,日常也不断研究中国传统文化。龚琳娜表示,老锣作为西方人可以为古诗词谱曲,与他学习古琴的经历有关,他通过古琴体会中国人的文化情怀。据了解,老锣24节气歌的创作过程与古琴打谱相似,在遵循中国腔韵规则的前提下通过配器进行更多创新。他挑选与节气相关的古诗词,用拼音一首一首标注,选出他认为最为符合节气歌的诗词。

       有合唱业内人士提出,身为外国人的老锣,其创作具备了中国文化的“形”,是否真正表达出中国人精神内核的精髓,还需商榷。但老锣的古诗词创作,客观上也的确成为目前古诗词创作多样化样态中的一环,为古诗词合唱作品的创作作出创新探索。

       让传统发出时代之光

       本届八月合唱节邀请到国家大剧院合唱团、中国交响乐团合唱团、中央歌剧院合唱团等职业合唱团奉上高水准合唱表演,中央民族乐团合唱团更是联合其附属少年合唱团,在一台“声诗润朱弦”合唱音乐会上,以混声、男声、女声和童声合唱多种演唱形式,展现古典诗词与音乐艺术结合而绽放出的不同魅力。合唱节所有8场音乐会门票都几乎售罄,热门场次更是在开票不到一周即卖光。这表明观众对本次合唱节的反馈非常积极。国家大剧院八月合唱节相关项目负责人认为,古诗词是植根于中国人血脉中的文化传统,是一种与生俱来的文化本能。合唱节的每位观众都可以找到几首自己熟悉的诗词,在乐声中回忆与体会诗词赋予的音乐之美、文字之美。

       致力于古典诗词曲、音乐文学等研究方向的清华大学人文学院副教授李飞跃表示,古典诗词曲自身具有一些“音乐文学”属性,譬如唐诗、宋词、元曲,很多是在歌唱基础上产生、创作出来的,其文本具有的音乐特点虽然在减退,却一直存在,如和声、叠唱、衬字衬腔等。王维的《阳光三叠》,据学者研究就有几十种叠唱的方式。需要注意的是,现在的古诗词音乐创作是现代音乐与古典文本的结合,与传统古典诗词曲吟唱有本质区别。上世纪二三十年代,音乐家黄自将《南乡子·登京口北固亭有怀》《点绛唇·赋登楼》《卜算子·黄州定慧院寓居作》等作品严格按汉语的自然音调谱曲,使音乐的音调、节奏与诗歌的声调、韵律得以完美配合,其学生贺绿汀、陈田鹤、江定仙、刘雪庵等在其影响下也创作了大量以唐宋诗词为题材的艺术歌曲,但他们使用的主要是西方和现代谱式、旋律与节奏,也就是说作品的音乐语言仍然是西方和现代的。中国古代乐谱很多是骨干谱,要结合“口传心授”,实际演唱通过虚声、和声、叠唱等方式复活还原,每次演唱都有所变化或选用不同版本,而现代音乐大量细节通过谱面标记已经有所固定,可以变化和自由发挥的空间很小,这是两者最大区别。

       面对古诗词与音乐重新结合尤其古风音乐的兴起,李飞跃认为,古典诗词在意象、情感、审美等方面为现代人留下共鸣的空间,刺激创作者、演唱者、聆听者产生共情;同时古诗词情感上的真挚、意象上的唯美、表达上的精确凝练,最能体现汉语的意蕴和美感,较一般的流行歌词尤其是口水歌词更具艺术魅力,为当代音乐尤其是歌曲的发展提供一种新的可能和选择。

       不过,无论使用怎样的古诗词谱曲,吸收和借鉴是核心,而不是一味复古。“音乐、诗词都是素材、是载体,最终引起现代人产生时代精神、情感上的共鸣,与时代结合的传统才具有无穷的生命力。”李飞跃说。

来源:音乐周报 作者:陈茴茴